约翰逊生活小常识顾事丨鲍里斯约翰逊体面的

中国作家老舍曾云：一个和气的英国人是最有礼貌、最有心路、最体面的人，他们不爱听顶大顶大的计划，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英国的一切都好像是在那儿敷衍呢。老舍先生大约道出了英国人普遍的民族性，但这也得分人、看场合。譬如在“脱欧”这出大戏中，既有重体面而有失效率的政客，也有兼顾体面与效率的勇士，还有一类更奇，并不和气，也不拘谨，倒有一种玩世不恭，但在玩世不恭之中又带着那么一点体面。前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大概就在向着这种“体面的玩世不恭”努力。

这位即将年满55岁的英国政治明星向来以口无遮拦和荒诞不经而著称，一头乱如鸡窝、四处飞舞的金发是他桀骜不驯的象征。最近，鸡窝头竟然不见了，换成了错落有致的造型。当人们以为这位老兄终于准备收拾本性、成为一名绅士的时候，他却按捺不住着急，将特蕾莎·梅辞职当天称为“非常美好的一天”，像是唯恐人们不知道他是首相宝座最有力的竞争者。不过，最令外界感到不安的是，他在国际场合表态，不管协议能否达成，英国都必须在10月底之前离开欧盟。换言之，如果他能当选首相，绝不排除英国无协议“脱欧”的可能。

撒谎的嫌疑

约翰逊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保守党内多名成员对其人品的质疑。国际开发事务大臣斯图尔特称约翰逊是“匹诺曹”，数字化大臣詹姆斯也认为约翰逊难当大任。因为约翰逊曾向这些保守党的同僚们承诺过不会谋求无协议“脱欧”，可是现在，他变卦了。而出尔反尔恰是英国社会衡量一个人体面与否的重要标准。这个国家几百年来一直都崇尚一种叫做“费厄泼赖”（fair play）的东西，在此精神的指引下，作弊和不诚实是对一个人最严重的批评。

出生并成长于美国的约翰逊从来就不具备英国传统精英的派头。“选保守党市长，会让你妻子的胸部更大”，这是他在2008年竞选伦敦市长时的宣言；当被问到有多少个情人时，他曾快人快语“肯定没有1000个”。这些都还只是笑料，此番竞争者挖出的真正黑料是，2016年英国举行“脱欧”公投期间，他散布舆论说，作为欧盟成员国，英国每周向欧盟贡献3.5亿英镑。而今，相关部门谴责约翰逊滥用数据，误导了一批原本选择“留欧”的民众投下了“脱欧”票。为此，约翰逊不得不接受地方法院的传唤，回应是否故意向公众撒谎。

婚姻的关系

即便如此，作为“脱欧”阵营的代言人，到目前为止，他仍是最被看好的党魁和首相候选人。显然，令特雷莎·梅的“软脱”进程寸步难行的最大阻力就是以鲍里斯·约翰逊为代表的强硬派，而梅的黯然离去正是给这些人腾出了位置，约翰逊首当其冲得此红利。

时来运转，好事成双。去年因“脱欧”分歧与梅不和、从外相任上挂冠而去的约翰逊时隔一年不仅铩羽而归、志在必得，他的感情生活也迎来了“又一春”。准新娘比自己小20多岁，这将是他法律上的第三任配偶（对那些层出不穷的婚外情且按下不提）。当很多人为约翰逊的花心与出轨感到不齿之时，却不得不承认，他将价值375万英镑的豪宅和今后工资收入的15%交给现任太太的做法，不失为一种体面的赔偿，这也许已经接近一个绅士应有的风度。

如果把他与现任自1993年至今的第二段婚姻看作恩爱夫妻，那么，英国与欧盟维持了46年的“婚姻关系”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然而，在政治上，有望接过“脱欧”乱局的约翰逊就没那么慷慨了。想要摆脱“婚姻”的束缚，却不愿支付“分手费”，甚至连一个子儿都不准备给，英国政坛或民间不乏这样一波不体面的声浪。美国总统特朗普前阵子访英期间对英国人说，在“分手费”的问题上，“如果是我，我会转身就走”。特朗普的鼓动正中约翰逊下怀，随即他就对外强调，除非欧盟能给出更好的条款，否则休想拿到“分手费”。尽管约翰逊忌讳被称为英国版的特朗普，但这二人无论是从言行还是心智，都是如此鬼使神差得心有灵犀。不排除这种体面的玩世不恭也是特朗普大总统的人格追求。

体面的真谛

话又说回来，所谓体面，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几个共同的标准，譬如尊重常识、依据常理；遵守规则、依照规律；捍卫自身尊严的同时，亦顾及他人感受。不客气地说，从这几个标准来看，约翰逊都不太合格。

他说，人们高估了无协议“脱欧”带来的风险；他不怕在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设立硬边界；为了积累政治资本，他在卡梅伦任内由“留欧”旋即转为“脱欧”旗手。约翰逊的不体面并不局限于英国“脱欧”，近期，他还曾在减排问题上对发展中国家大放厥词，完全无知或无视英国工业革命至今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爆炸式增长的事实。

相比之下，特雷莎·梅却是典型的英国绅士。作为首相，她从国家利益出发，通盘考虑、统筹全局，一方面言出必行，带领英国有序“脱欧”，另一方面又尽可能地减少由此给英国与欧盟双方造成的影响。为了体面地退出欧盟，她不惜做出相应的妥协，正如她声泪俱下所言：妥协不是一个肮脏的词。妥协，恰恰是体面必不可少的部分。

约翰逊的不妥协和无协议倾向首先遭遇的是保守党高级成员的反对，而后受到了下议院议长的警告，甚至不等无协议“脱欧”，工党和一些留欧派议员就有可能发动不信任投票，把力主“硬脱”的新首相赶下台。大多数欧盟政府领导人预言，下任英国首相必将把“脱欧”僵局带向二次公投。屈指算来，新政府与欧盟的谈判最长也就三个月，套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就算顺利上位，留给鲍里斯·约翰逊的时间也不多了。

当初，英国人科尔挑灯夜战写下《里斯本条约》第50条，目的就是为了给欧盟成员国意欲“脱欧”树立重重障碍。英国人守信誉、讲规矩、好面子，也希望把体面的精神注入欧盟长治久安的机制。孰料这条法规倒让英国人自己率先尝试了一把，而在规定面前渐趋失信和分裂的英国社会，是否也在失去体面这份传统的美德？且看下一任首相（多半是非典型英国人鲍里斯·约翰逊）会以他的决策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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